7月2日,東京都舉行了都議會選舉。原來爲都議會中第一大黨的自民黨慘敗,議席從原有的57個减到了23個,而現任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所締造並領導的一個名爲「都民第一之會」的地區政黨大勝,議席從原有的7個增加到了49個。加上已經决定在都議會運營中合作的公明黨的23個議席以後,小池陣營今後在東京都議會全部127個議席中掌握了79議席,遠超過半數,以後的議會運營將會非常方便。

日本社會面對多重困境

東京都議會只是地方議會,理論上這次選舉的結果對日本國家層面的政治沒有直接作用。但是因爲東京都在日本國內政治經濟的地位,這次選舉的結果肯定會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對日本政治産生影響,故而日本媒體把自民黨的這次失敗稱爲「歷史性的失敗」。

從安倍晉三在2012年出任總裁以後,自民黨的支持率一直居高不下。依靠這種高支持率,自民黨贏得了幾乎所有的重要選舉,無論安倍晉三本人還是內閣或者自民黨都變得相當自負。但是最近因爲一連串的醜聞被曝光,安倍以及自民黨的支持率不斷下降,反映在了這次選舉的結果中。一般來說,東京都議會選舉是日本國會選舉的一個前哨戰,東京都議會選舉中出現的動向肯定會在以後的國會選舉中反映出來,自民黨兩次淪爲反對黨之前都曾在東京都議會選舉中大敗,而明年日本將要面臨衆參兩院的選舉。

安倍晉三已經明言要在2020年中完成修憲,明年的選舉十分關鍵。如果明年的衆參兩院選舉失敗,修憲目標就完全不可能實現。2006年安倍晉三就是因爲在參議院選舉中的失敗而被迫以身體健康上的理由辭職的。現在擺在自民黨和安倍內閣面前的最大的問題就是要在明年選舉之前儘快提高支持率,不要使得這次東京都議會選舉的結果影響明年要舉行的衆參兩院選舉。

自民黨這次大失敗的理由很多很直觀,最近自民黨在議會運營方面的傲慢,自民黨議員的各種醜聞,有兩件直接牽涉到安倍本人,防衛大臣稻田朋美在爲自民黨候選人拉票時信口開河弄巧成拙等等。幾乎所有人都預料到了自民黨的大失敗。

其實更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年來在日本反覆出現的像鐘擺運動似的震蕩型選舉結果。

不正常的震蕩型選舉結果

2005年小泉純一郎首相的「郵政選舉」,自民黨增加了84個議席,達到61.7%的多數,而民主黨却减少了64個議席,成爲23.5%的少數。有種說法是「贏得溢出來了」——在比例區甚至有選票却沒有候選人只能把議席讓給其他政黨,因爲自民黨自己都沒有敢想能拿那麽多票,沒有安排候選人。
然而在4年後的2009年那次導致自民黨下台的衆議院選舉中,結果則完全反轉了過來。這次是增加了193議席所謂民主黨贏得溢出來了,自民黨减少了191議席而成爲在野黨。

再接下來是2012年的衆議院選舉。三年的執政讓民主黨的無能暴露無遺,議席减少了174席,而自民黨的議席則增加了176席,時隔三年,奪回了執政權。接著安倍又在2014年解散了國會進行大選來確認選民對其推遲消費稅增稅的支持,因爲當時找不到什麽自民黨執政的弊病,所以議席的分布沒什麽大變化。

如果這次東京都議會選舉的結果像過去那樣影響了明年的國會選舉的話,人們就會看到一個完全的選舉鐘擺現象。多黨制選舉的結果發生擺動是很正常的,但是擺動幅度過大甚至出現了反覆震蕩就說明社會出問題了。

每個政黨都有自己的固定支持階層。隨著社會政治經濟情况的變化,選民會改變自己的選擇,但這種改變在一般會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選民不應該在短時間內再三顛倒自己的選擇,所以政權交替不應該以極大的落差出現,尤其不應該再三反覆以大的落差出現。

日本出現的這種異常狀况其實反映了日本選民焦躁的失望甚至絕望情緒,以及日本各政黨都不具備選民所要求的執政能力的現實。

日本人一直爲自己的「亞細亞的優等生」而驕傲,即便是曾經發生過戰敗,全國淪爲焦土的事實也沒有影響到他們的自負,因爲他們很快就治好了戰爭的創傷,實現了經濟上重新崛起。

但是上世紀90年代泡沫經濟破滅之後的日本現實使得日本人對這種「優等生」的自負産生了懷疑。二十多年來日本的GDP就像被冰凍了似的沒有變化,1997年中國的GDP還只是日本的1/5,十年後的2007年反超了日本。現在中國經濟的規模幾乎已經是日本的三倍了,而現在日本在議論的問題是「什麽時候會被印度反超?」

除了GDP這個宏觀指標之外,曾幾何時的日本企業也出現了問題,日本家用電器産品現在幾乎被擠出了世界市場。大品牌夏普甚至破産,五大重工企業之一的東芝也在破産邊緣徘徊,事實上已經資不抵債。除了經濟生活,日本人面臨的整個社會環境都非常嚴峻,高齡少子化的不斷深刻化使得年金、醫療保險不斷出現問題,通貨在不斷緊縮,中央政府和各地方政府的負債率也在不斷上升,整個社會前景很不光明。

日本人當然都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以及如何解决這些問題。這就是那些大震蕩的選舉結果出現的背景。人們還不知道這種因爲高齡少子化社會而帶來的通貨緊縮問題的解决方法,所謂「病急亂投醫」,焦躁的選民會不分青紅皂白,把票投給那些以自圓其說的政治正確教條來反對建制派的新人們。2009年日本人選擇了民主黨和這次東京人選擇了「都民第一之會」,,都是出於同樣的考慮,再把目光放遠一點,美國人選擇特朗普也還是這樣。

但是就像2009年被日本人選擇了的民主黨一樣,這次被東京人選擇的這些新人作爲議員的資質也是很可懷疑的。這次「都民第一之會」當選的49名議員中,有20人沒有過任何政治經驗,甚至包括一位職業歌手。就像俗話說的那樣,「當風起來的時候,猪也會飛」,還有一位當選的最大理由居然是因爲他是粉絲衆多的日本足球名將長友佑都的小舅子。

這些沒有政治經驗和行政經驗的缺陷在以後會不斷暴露出來使選民失望,從而在下一次選舉中選民再一次拋棄他們而把選票重新投給上次被他們拋棄的政黨,這就産生了反覆的震蕩。

而且這種震蕩還會使得議員的資質進一步劣化。現實上從小泉的郵政選舉開始,贏得昏頭昏腦的勝利帶來的是大量沒有經過認真考察和培訓的新人議員。

日本社會政策向老年人傾斜

建制派也好,反建制派也好,對日本的現狀都束手無策,而選民只能在找不到解决方法的建制派政黨和自稱能够解决問題的泡沫政黨中間進行選擇,一旦選錯了,下一次選擇時就會更加憤怒地選回來。日本的問題很特殊,民主社會的政策永遠向最堅定的選民群體的利益傾斜,日本社會的所有政策都向老年人傾斜,生育年齡的青年人很難得到社會的照顧。這些年雖已經認識到這個問題,但這個牽涉到政治正確的問題幾乎是無法解决的,這問題不解决,日本選舉結果就還會繼續震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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