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世大寶法王噶瑪巴鄔金欽列多傑數月前離開印度,到英國、加拿大、美國等地進行弘法之行。這是他18年前出走西藏到達印度後出訪時間最長的一次.從印度政府懷疑他出走西藏的背景和目的,到逐步開放讓他出國弘法,這次是17世大寶法王自1999年從西藏出走印度至今,最自由的,儘管這個自由來的太遲。

為何自由的弘法如此來之不易?這18年間,雖然十七世大寶法王一直都潛心於學習佛法,接受佛法的教義,盡心地為傳承佛教做出貢獻,但關於十七世大寶法王離開西藏的各種爭議從未停止。17世大寶法王的出走是一個謎。為何出走、出走的過程究竟是如何?是不是中共的卧底?這些疑問,18年來都一直被人們熱絡地討論,眾說紛紜。但當年一起從西藏出走印度的六人,沒有一人用文字的方式給予世人一個肯定的答案。

如今,在出走六人一行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財旺仁波切終於打破了文字上的留白,用藏文將經歷記錄在《生命和信物 靈魂的流亡》一書內。「我們從未自己出版一本書來記錄這段歷程,」財旺仁波切感嘆道,「如果未來我們離開了這個世界,人們就只能通過他人的描述來了解我們的經歷了。因此我決定寫這本書,而且一定要把這本書寫好。」而財旺仁波切,也即將以中文的形式,將這段傳奇經歷在華文世界揭秘。

近期,財旺仁波切更接受了筆者獨家訪問,詳細地講述了關於十七世大寶法王、關於從西藏出走印度、以及關於他自己的故事。

財旺仁波切

關於那「八天八夜」,無關中情局,都是自行計劃

財旺仁波切表示,離開西藏的路途中,憑藉的都是六人自己的力量。出走過程中,他們開的車、騎的馬、乘坐的直升機,這一切的交通方式,並不來自於美國中情局的支持,也不是西藏流亡政府,更不是中國政府。這些都是自行提前準備的,與他人無關。與大寶法王一齊親歷八天八夜入印的財旺仁波切澄清道,「法王的目的只是為了傳承宗教、為了弘法、為了尋找法器和上師。」

切關於逃亡的起因, 財旺仁波說:在1999年夏天的時候,財旺仁波切曾去過香港弘法。回來西藏後不久,仁波切的朋友、大寶法王的經師,喇嘛尼瑪突然找到了他,說有事相談。「而且不能在屋裡講,要出去講。」

在路上,喇嘛尼瑪告訴財旺仁波切法王想要離開西藏,去往印度的意圖。「是逃走,就是跑!」喇嘛尼瑪說,「預計今年冬天會走。今年跑不了的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是誰的意見?」財旺仁波切還有些不敢置信。

「是法王自己的想法,」喇嘛尼瑪回答,「外面的上師進不來,申請批准護照也沒批下來。法王說,雖然說他是一個小孩,但責任很大,歷代法王的事業他要接下去,想要更廣的弘法。法王說就算被抓走也不後悔,『因為想要做的事情已經做了。我的方向對着印度,那邊是佛的聖地。我的上師也在那邊,我去那邊不後悔!』」

法王都有這樣的決心,財旺仁波切被法王的精神感動了。他立刻決定,將身邊的大事小事放下來,為法王出走的事情奔走。

喇嘛慈成是楚布寺的出家人,剛閉關出來。一日,喇嘛慈成、喇嘛尼瑪與喇嘛財旺三個人面談出走之事。喇嘛慈成說,大寶法王的事情,他一定會答應去做。於是三個人當下發願:這件事情一定要做成。

之後,財旺仁波切跟喇嘛慈成去看路。先到阿里,再到尼泊爾的木斯邊,彩網對自己的旅行社和公司謊稱自己有事,和喇嘛慈成看了十幾天的路。還去木斯塘辦了一些通行證。

兩人回來之後報告法王,第一就是喇嘛慈成上去報告。法王沒有出聲,也沒有決定什麼。過了第二天的時候,法王給財旺仁波切打電話,問情況如何。財旺仁波切稱看路的情況順利,「但是你的情況你要好好想一想。我們是一個人一條命,但是你是眾生的命都在你身上。你要決定好。」

法王離開西藏決心已下,絕不反悔,喇嘛尼瑪也來到了楚布寺。法王於是公開宣傳要閉關,其實是以閉關的名義準備出走。

閉關的第二天一行人便跑了。那是冬天,喇嘛尼瑪幫法王一起出來,從法王寢室的後院跑出來。喇嘛慈成在車裡等法王,六個人都在一輛車。「車是我的車,一早就假裝賣給了喇嘛慈成。」財旺仁波切說道。

「中間有很多恐怖的故事,我講的時候會很害怕。」從財旺仁波切的眼中可以看到,18年前的記憶似乎並不遙遠,「就這樣,我們跑了出來。8天我們就到了印度。我們開車、走路、騎馬、坐直升機、在印度就坐火車,到了印度達蘭莎拉。」中文書中將有詳細的描寫。

財旺仁波切與佛教、法王的緣分

財旺仁波切作為成功出走印度的六人之一,與法王的親密關係可以想像。作為最初知曉法王出走意圖、直接參与策划出走、提前進行線路勘察的財旺仁波切,是出走團隊的核心人物。他與法王、與佛教的因緣讓他在18年前的夜晚,開啟了離別之旅。沒有中情局,沒有中國政府在背後暗中策劃,為了法王覲見上師、弘法的需要,財旺動用了他做旅行社時的所有資源。財旺說:「直升機也是以私人名義租借的,並沒有任何人相助。」

財旺仁波切不是轉世的活佛。作為農民的孩子,他出生在楚布寺下,大寶法王祖廟的農村地區。外祖母是十四世大寶法王的妹妹,外祖父是第九世巴沃仁波切的弟弟,財旺仁波切的家族在文革前曾是獨立的貴族,但之後因批判沒落。

財旺仁波切笑稱因為家族運氣好,所以雖然家中的土地在文革中被沒收,但是人都留了下來。
財旺仁波切出生後,他的父親作為村中的木工,經常為一些官員修建、做傢具,賺了一些小錢,生活也過得不錯。

文革時期,由於每個家族都會被分配殺死一定數目鳥和老鼠的任務,少時的財旺仁波切因任務需求,也殺死了不少動物。但與其他人不同的是,善良的財旺仁波切會在殺生後偷偷地在家中為死去的動物念經。雖然在文革時期,這是不被允許的。但財旺仁波切受到父母的影響,也就此偷偷開始與佛結緣。

隨着財旺慢慢長大,到他16歲從學校畢業後,又在家中過了兩年種田、種草、裁木材的生活。終於,關於前世班禪在拉薩辦佛學院的消息傳到了鄉里,這對於一直有出家念頭,但苦於無出家之地,無學習佛法之地的財旺來說像是上天賜下的禮物。

於是,財旺到了拉薩,通過考試,進入了佛學院。這之後的整整三年,財旺仁波切都在佛學院裏面念經、辯論、學習。在佛學院完成學習後,為了成為真正的修行人、能夠教法,財旺仁波切趁着第十六世大寶法王的大弟子竹奔德欽仁波切從印度來西藏楚布寺建廟的契機,與其見面。兩人見面一拍即合,財旺仁波切也就此決定去楚布寺的山上閉關、教法,這一閉關又是整整三年。

閉關之後,財旺仁波切收到了第十世巴沃仁波切從尼泊爾發來,希望他可以到乃朗寺當住持。此時,剛閉關結束的財旺仁波切只有26歲,猶豫不決,但在巴沃仁波切與其上師的堅持下,財旺仁波切還是去到了乃朗寺。在上師的過程中,財旺仁波切經歷了很多困難,建寺廟、出家教育等等,但他都堅持了下來,將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拆掉的寺廟又一次建了起來。

1992年,十七世大寶法王坐床時,財旺仁波切正為惡劣的經濟條件苦惱。而後,經創古仁波切的幫助,財旺仁波切得以在台灣、香港、馬來西亞等地得到捐助興建寺廟。在外出政策收緊後,他又開始自己經營起自己的生意。一個上師,開餐廳,賣青稞、賣糌粑,還開了旅行社。即使面對外人的指指點點,財旺仁波切也未曾放棄。他將做生意賺得的錢用來開孤兒院、學校以及修建寺廟,希望可以慢慢地改變西藏的貧窮與落後。

在財旺仁波切心中,大寶法王是跟佛一樣是無邊的。財旺仁波切的家族都是信佛拜教,他的父母也跟隨大寶法王。在大寶法王認定之後,財旺十分尊重法王,每次都會上門拜訪。從一開始的生疏,到之後慢慢地熟識,大寶法王越來越相信財旺,還會交待一些私人的事情給財旺完成,比如幫法王買東西進寺、帶東西出寺給他的父母等,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親密,由此,財旺成為了六人出走行動中不可缺少的一人。

無奈留美,仍為傳播慈善事業盡心儘力

到了印度,2000年7月的時候,印度政府給了六人難民證以及可以出境的護照。財旺仁波切因為在西藏留下的生意和乃朗寺的一些需要他負責的事務請假,去了台灣、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地。但當財旺仁波切到達機場時,卻被抓住,不允許財旺回到印度。

這一切只因印度外交部懷疑財旺仁波切是中國政府派往印度的間諜。財旺在聯繫了大寶法王之後也無法解決,被送到印度的監獄裏待了五天,之後周轉到了台灣。當時的印度外交部只給了財旺兩個選項,回到台灣或中國。財旺在之中選擇了台灣。在台灣待了兩個月之後,達賴喇嘛幫他安排美國外交部寬限了簽證,把財旺送到了美國。

如今,已經遷居美國多年的財旺仁波切因法王的加拿大弘法之行到了溫哥華,得以再次與法王相會。見到法王,對於財旺仁波切也是一件難得的事情,他也格外的開心。對於佛教的信徒來說,財旺仁波切是一位無私的上師,他懷着慈悲之心,從西藏,到印度,再到美國,為弘揚佛教、傳承西藏文化做出了卓越貢獻。

財旺仁波切在西藏時期,曾擔任藏傳佛教噶舉派重要寺院-乃朗寺的代理主持長達九年,期間不僅為佛教的傳承努力,更是為貧困大眾的生存奔走。他興建學校、創辦孤兒院、為偏遠山區的藏民提供免費的醫療救助,甚至在他離開西藏到達印度的一段時間內,他還嘗試寄錢繼續行善。

在輾轉到美國,思忖時機已經成熟之後,財旺仁波切又一次毫不猶豫地重新投入慈善事業。2006年時,他於紐約註冊成立了「達郎普善基金會」,致力於推廣佛法教育、利益眾生安樂,涉及教育、濟貧、醫療、文化、環保五大目標,將慈善事業延伸到了國際範圍,為全世界的急需援助的苦難眾生謀福。

作為基金會創辦人的財旺仁波切平日十分繁忙,每日都為各類弘法、慈善公益相關的活動在全世界奔走,全心全意的為佛教傳承、慈善傳播努力。

連喝一杯茶都有寫進去

關於當年的八天八夜,還有口述無法準確傳達的細節,但從2002年開始,財旺仁波切便聽從十七世大寶法王的建議,將逃亡過程的每一個細節慢慢地進行回憶,通過書面的方式用藏文記錄了下來。

慢慢地,這些文字被財旺仁波切認真梳理,將八天八夜的經歷整理成了《生命和信物 靈魂的流亡》。在這本書里,記錄了每一段關於「出走」的細節。「連喝一杯茶都有寫進去。」財旺仁波切說道。

在並未做任何宣傳的情況下,總發行3000本已經售出了2000多本,並且在網上還有電子書可以下載。考慮到有眾多來自中國的信徒,財旺仁波切從自己的基金會中撥款,將書翻譯、編輯成繁體中文,將在台灣發行,舉行新書發佈會。而關於簡體中文的版本,仁波切表示自己正在考慮,有出版的可能性。

再一次回憶往昔時,財旺仁波切表示自己並不後悔,無論是生意還是乃朗寺,留在西藏的一切都有得到良好的安置。

實際上,當年出走事件其實不僅有6人參與,有兩人留在西藏,沒有再能離開。而現在十一世巴沃仁波切已經長大,但除了偶爾保持聯繫,財旺仁波切無法與其見面。這大概是財旺仁波切在西藏留有些許遺憾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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