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將以反恐為他第一任務,他對中國和亞洲的政策有可能以維持現狀為主,不做重大轉變。而他的經濟團隊以鴿派為主,顯示特朗普並不打算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美國南加州大學政治系教授駱思典接受《超訊》專訪,表示特朗普一貫不按常理出牌,讓「特朗普時代」難以預測。在對外關係上,特朗普明顯比國內政策更不熟悉,因此其不確定特別大。

 

特朗普上任以來,美中關係如同一幕開低走高的大戲,剛剛拉開了帷幕。最新的進展是,3月18日至19日,美國務卿蒂勒森(Rex Tillerson)訪問了北京,為美中元首會晤鋪路。4月上旬,在美中元首即將在佛羅里達州的馬阿拉歌莊園舉行的會晤,成為了特朗普就職60天以來的最大新聞焦點,也成為了眾多觀察家、學者洞察「特朗普時代」美中關係的窗口。

美國中國問題專家、美國南加州大學政治系教授、東亞研究中心主任駱思典(Stanley Rosen),在接受《超訊》記者訪問時表示,特朗普不是一個可以預測行為的總統,他的一貫不按常理出牌,讓「特朗普時代」變得難以預測。

 

美中關係如同一幕大戲,開低走高

然而,好戲正在一步步地展現在我們面前,可以說,短短的60天當中,美中關係在特朗普時代正在徐徐展開。3月18日至19日,美國務卿蒂勒森(Rex Tillerson)訪問了北京,這可以說是美中關係到達特朗普上任後新高的標識。

不少政論家認為,蒂勒森此行,一是表達了對「新型大國關係」內涵的認可。蒂勒森在與中國外交部長王毅舉行的聯合記者會上表示,中美關係是以「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精神」為指導的。當奧巴馬政府從來沒有正式認可中國提出的「新型大國關係」提法,只是泛泛地表示歡迎中國的崛起。《華盛頓郵報》指出「相互尊重」這個詞最關鍵,這在北京是意味著「尊重彼此的核心利益」,換句話說,即美國尊重中國在台灣、西藏和香港問題上的立場,而且中國的核心利益在不斷擴大,如今似乎還包括南海有爭議的島礁。美國著名的中國問題專家、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亞洲顧問葛萊儀認為,這是一項錯誤。她說,接受中國的提法就意味著沒有轉圜空間。而且中國現在並不傾向接受美國的核心利益,例如美國與亞洲盟友的結盟。

美國務卿蒂勒森訪問北京與習近平會面

二是沒有提及薩德,蒂勒森在北京的公開場合沒有提到薩德。既沒有對中國反制措施表示憂慮,也沒有強調部署「薩德」的「必要性」。《紐約時報》引述外交官員及分析家的說法指出,蒂勒森枱面下幾乎肯定有在朝鮮問題上對中國強力施壓,但他在公開場合卻語調和緩,那是給中國留面子。《華盛頓郵報》則分析說,蒂勒森在朝鮮和貿易問題上應是得到中國的保證,因此才會對中國做出相應的回報;要不就是蒂勒森不擔心外交語言,而更專注於結果。

三是為習特會鋪路。「習特會」有望於4月上旬,在特朗普位於佛羅里達州的馬阿拉歌莊園舉行會晤,比大多數人預料的都要早。若能成功舉行,將會創下美國新總統上任後與中國國家主席見面的最快紀錄。彭博社網站3月20日刊文稱,對於中國而言,蒂勒森的言論被視為是一種保證,美國不尋求兩國關係的重大轉折。而中國專家更為樂觀,認為是美中關係有望在特朗普時代,達到一個新高。

 

特朗普對華關係的變與不變

駱思典表示,媒體和專家都公認,不確定性是特朗普施政的最大特點。因此,在現階段大家對於特朗普的美中政策都還不確定,他也就不便就未來發展來做什麽評論。

但是,我們卻看到了不少的發展軌跡,一系列的新聞事件,牽動了全球的目光。從特朗普的行為上來說,在方向性方面還是有一定的確定性的。

在經濟上的保護主義:特朗普高舉「美國優先」大旗,必然在貨幣和貿易、投資領域實行保護主義。今後,美國和別的國家會進行更多的雙邊貿易協定,而非多邊貿易協定談判。其次外交上的孤立主義,必然導致美國進行戰略收縮。和奧巴馬、希拉里亞太再平衡,重返亞太的政策相比,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將以反恐為重點,亞洲和歐洲都不是重點。美國國務院代理助理國務卿董雲裳日前在談到特朗普政府亞太政策時,表示奧巴馬時期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已經正式結束,特朗普政府的亞太政策,將可能有新的方式。

但特朗普施政的高度的不確定性也非常突出。曾在里根政府時期擔任美國駐華大使的洛德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特朗普新政府非常「難以預測「(unpredictable),從言論、行動到內閣成員任命,新政府向外界發出多樣的信號。這種不確定性,尤其表現在對外關係上。出於「美國第一」的考慮,特朗普優先考慮的是國內事務,尤其是在比較短的時間內,美國的經濟要有比較明顯的改善。這就是他非常在意就業報告的原因。3月18日,特朗普發表例行演講,宣稱上任後增加了近50萬就業,首次提到「美國經濟模式」。他同時宣告,美國經濟衰退的時代已經結束。

美國南加州大學政治系教授駱思典接受《超訊》專訪

而在對外關係上,特朗普明顯顯得比國內政策更不熟悉,因此其不確定和變化性就特別大。

這種雙面性在美中關係上體現得特別明顯。特朗普上任以來,他雷厲風行地地兌現他的競選承諾,但恰恰在美中關係上沒有這樣。因此,在對華關係上,特朗普也充分體現了變與不變的兩重性。

首先是「一中政策」:從質疑到肯定。在「一中」問題上,特朗普就發生了重大的變化。特朗普在上任前的1月2日,就和蔡英文2日通電話。這被廣泛認為是在美中和兩岸關係上投下震撼彈。在受到包括美國政界、學界指責後,特朗普為自己辯護,「如果不能跟中國在其他問題、包括貿易問題上達成協議,不明白為什麽要受縛於一個中國政策」。

就在各方擔憂美中關係之際,連連驚喜出現了。2月8日,白宮宣布特朗普致信習近平祝賀中國人民新春和元宵快樂。2月9日,白宮宣布「特習通話」。在關於「特習通話」的聲明中,白宮特別強調特朗普尊重「一個中國」政策。也是在這個電話中,特朗普表示希望發展「互惠」的美中關係。可以說,這個電話成為了美中關係的一個轉折。

因此,在「一個中國」方面,可以說特朗普的態度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基本上回到了美國的傳統立場,也為美中關係拆除了一顆定時炸彈。

其次是「貿易大戰」:從高壓到拖延:特朗普在競選期間多次表示,他如果當選,上任的第一天就要宣布中國為貨幣操縱國,聲稱要將中國產品的關稅提高到45%。他說,中國故意壓低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從而降低本國商品的出口價格,獲取對美國出口商品的競爭優勢操縱國」,但是,特朗普上任後,並沒有馬上這樣做。 財政部長斯蒂夫 · 努欽說,財政部4月份發布報告之前不會宣布任何有關貨幣操縱的東西。「我們不會在沒有完成程序之前做任何結論。」 努欽的這個表態與特朗普的說法大相徑庭。當然,美中經貿關係矛盾還很大。如果說美中貿易將休戰,那也是為時過早。

在與中國密切相關的朝鮮與薩德問題上,特朗普倒是沒有很大變化,主要原因是特朗普還沒有對朝鮮政策發表過明確觀點。過去特朗普曾說過要消滅金正恩,但去年又說「如果金正恩來美國的話」,會和他見面「吃著漢堡包進行更好的協商」。在候任時在推特上發文稱,朝鮮不可能開發出能打擊美國國土的核武器。後來,他在推特指責中國沒有在朝鮮問題上幫助美國。

美國將在韓國部署薩德反導系統,中國則認為此舉是「劍指中國」,挑戰到了中國自身的安全界限,這使得中韓關係從密切合作走向摩擦緊張。上任後首次正在韓國訪問的美國國務卿蒂勒森直接前往韓朝邊界「三八線」視察,並放出狠話,表示美國過去二十年對朝鮮的政策完全失敗,對朝鮮的戰略耐心政策已經結束,而所有的選項都在考慮之中。這明確發出了有可能動武的信號。而中國外交部17日回應稱,六方會談是解決半島問題的有效平台。中方提出「雙暫停」倡議和「雙軌並進」思路。

可見,雙方的立場差距很大。因此,朝核已經成為一個火藥桶,一旦失控,東北亞安全平衡被徹底打破,發生難民潮,也將動搖美中關係。

 

特朗普對華政策的變化

面對連專家學者都看不透的特朗普,其對華政策的不確定性首先體現在其涉華團隊的構成上。涉華團隊由國安、外交、軍事、財政等組成。在國安和外交團隊上,BBC報道說,特朗普轉向尊重「一中」 ,新國務卿蒂勒森成幕後推手。蒂勒森曾經在上任前的聽證會上,發話稱美國應不讓中國進入南海人工島,明顯違反了美國的一貫立場,被認為是不懂外交的表現。而事實上,在對華政策上,他並非鷹派。路透社引述官員消息指,特朗普對華態度轉變,特習通電話,蒂勒森、前國家安全顧問邁克爾·弗林(Michael Flynn)及其他幕僚合作,勸告特朗普支持「一個中國」政策。這次事件顯示,蒂勒森有能力影響特朗普的對華政策。

在軍隊裏,外號為「瘋狗」的國防部長馬蒂斯是鷹派。馬蒂斯在訪問日本期間,以超乎尋常的強烈言辭抨擊了中國在東海和南海的一系列所作所為。馬蒂斯說:「中國摧毀了這一地區國家的信任,顯然要在鄰國外交、安全和經濟事務中擁有否決權。」但他指出:「目前完全沒有必要採取大規模軍事行動」,繼續實施航行自由行動。

但特朗普的國安、外交、軍事團隊有一個共性,就是反恐第一,遏華第二。特朗普挑選的國防部長、中央情報局局長、國家安全顧問等人選都是反恐立場非常堅決的官員。所以看得出來特朗普必然以反恐作為他的第一任務。在這個前提下,他對中國和對亞洲的政策就有可能以維持現狀為主,不再做重大轉變。

在經濟團隊,如前所述,財政部長努欽顯然是鴿派。努欽3月16日在與德國財長朔伊布勒(Wolfgang Schaeuble)聯合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示,特朗普總統並不打算發動貿易戰,也不反對自由貿易,但美國與部分國家之間的貿易應當更加均衡。這也表明,並不像大多數人預料的那樣,美中將開始一場兩敗俱傷的貿易大戰。

另一方面,中國的應對也成為促使特朗普改變態度的重要因素。特蔡電話後,輿論普遍認為,此舉勢必激怒北京,動搖美中關係根基。但中國政府總體而言,應對比較淡定。當時,中國外交部長王毅表示,這是台灣搞的小動作。明智地把矛頭對著蔡英文,而沒有把矛頭對著美國和特朗普。

在中國農曆新年來臨之際,特朗普一反歷屆總統慣例,沒有向華人、亞裔拜年。在特朗普與多國領導人通話之後,美中領導人卻經歷了「靜默期」。但在後來,特朗普女兒伊萬卡到中國大使館拜年,成為一個轉折點。對此,坊間有不同的傳聞,難以證實。但中國方面肯定在背後通過多種渠道做了工作。中國政府表示,中美在各個層面上都保持接觸。這一點,美方官員也有所透露。如財政部長努欽表示,他與中國官員進行了「很好的對話」。

 

基辛格可能再次扮演使者角色

共和黨大老基辛格

最後,美國國內的制約也是影響特朗普對華政策的一大因素。雖然特朗普特立獨行,我行我素,不僅與媒體鬧翻,還與共和黨建制派不合。但並不是說,沒有人能夠影響到特朗普的對華政策。如前國務卿基辛格。在特朗普競選過程中,基辛格是共和黨大老中少有的沒有表態反對特朗普的人。更重要的是,特朗普對基辛格也尊重有加。

特朗普當選之後一個星期就會見了基辛格。之後,93歲的基辛格12月1日到中國訪問,先後獲得王岐山和習近平的接見。因此,基辛格在美中關係的關鍵時刻,再次扮演使者的重大角色,不是沒有可能的。

【注:駱思典(Stanley Rosen),美國中國問題專家,研究中國三十餘年。美國南加州大學政治系教授、東亞研究中心主任,美國政治學會、亞洲研究協會成員。編著有《21世紀中國國家與社會》(英文)、《中國電影藝術、政治與商業間的交互作用》(英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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