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料與物資儲量不足、復工困難和運輸不暢，是目前制約醫療物資供應的三個主要原因。

“消毒液沒有了沒有了！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1月28日，21新健康記者撥通一家醫療用品廠家負責人電話時，還未開口問詢，電話里就傳出這樣一句急急的回復。這大概也是很多醫療防護用品企業人員近日的常態。
在來勢洶洶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之下，武漢醫院的醫療物資最早出現緊缺情況。1月23日，湖北省中醫院、華中科技大學、湖北省兒童醫療中心、武漢大學中南醫院、武漢市中心醫院、武漢市中西醫結合醫院、武漢市第三醫院、武漢大學人民醫院等8家醫院相繼發出公告，向社會各界徵集捐贈醫療防護物資。
而隨着國家調撥、社會捐贈的醫護物資陸續抵達武漢，醫療物資緊張問題有望逐步得到緩解。截至1月25日中午，中央醫藥儲備共調用了防護服1.4萬件、醫用手套11萬雙；通過協調緊急採購，為武漢落實各類口罩貨源300萬個，防護服貨源10萬件，護目鏡2180副。
但另一方面，在疫情的蔓延之下，其他省市醫院的防護物資緊缺問題也逐漸浮出水面。據21新健康記者不完全統計，截至1月28日，向社會發布接受捐贈公告的醫院已達170多家。其中湖北省內，武漢醫院達到32家、黃岡達到23家、黃石7家、宜昌11家、咸寧7家、孝感11家、隨州8家。
湖北省外發布求助信息的醫院多達71家，包括四川省、廣東省、安徽省、浙江省、海南省、北京市、甘肅省、陝西省、廣西壯族自治區、山東省、河南省、湖南省、山西省、上海市、江西省、江蘇省等在內的醫院。
醫療物資到底卡在哪？在這場突發的重大公共衛生戰役中，如何確保“糧草”，讓醫護人員安心“上戰場”？21新健康記者從多家相關物資生產企業了解到，原料與物資儲量不足、復工困難和運輸不暢，是目前制約醫療物資供應的三個主要原因。

01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1月26日國務院疫情發布會上，工信部副部長王江平透露，武漢向工信部發出的需求清單中，每天需要的醫用防護服是10萬套，一個月就需要300萬套。
然而，據廣東省工信廳廳長塗高坤介紹，由於此次疫情適逢春節假期，很多工廠已經放假，口罩、防護服的需求量極短時間內急劇增加。而這些屬於特殊物資，平常用量不大，且都有儲存有效期，企業和醫療機構的儲備量有限，造成近期全國此類物資都非常緊缺。
由於生產不同類型的口罩需要不同原材料，口罩生產商大多是按照客戶訂單進行生產的，一般不會大量囤積原材料和成品貨物。熔噴過濾布是口罩中起到隔離和過濾作用的主要材料，需要特殊製作工藝。但是生產熔噴過濾布的上游商家大多數仍處於休假期間，許多口罩商無法及時獲得原料繼續進行生產。
對於醫用防護服而言，一般只用於ICU或者特殊科室，所以醫院只會少量儲存。而國內有資質、滿足標準的防護服生產企業分布在14個省，只有40家，每天產能3萬套。按此推算，月產能遠未達武漢單個地區10萬套的月需求。
消毒液生產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天津施特雷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工作人員表示，每天差不多都能接到一百多個電話的訂單，公司目前已全員復工加班工作，但還是不夠人手，打算再請一批工人。最大困難還是原料短缺、物流運輸不便。
山東消博士消毒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工作人員在接受21新健康記者採訪時也表示，“我們現在沒法說生產目標了，原材料短缺，沒法計算。每一種產品都缺原材料，不知道是多少，都缺原料。”
包括製藥企業和醫療器械企業都出現了原料短缺問題。“太忙了，每天都有七八百個電話打進來。”施耐克江蘇生物製藥有限公司相關負責人楊平對21新健康表示，“供應商都沒有上班，所以原料供應不上，瓶子什麼的都沒有，得等原料供應商上班。”
“我們工廠還沒有復工，因為沒有材料。”揚州佳運醫療器械有限公司相關負責人蔣佳良也對21新健康表示，“貨源緊張，材料還沒有進到，正在找材料。我覺得全國資源都短缺，最缺的是口罩。我們也在跟客戶打聽，問他們有沒有渠道能拿到原材料。客戶有醫院也有經銷商，物資信息主要靠身邊朋友打聽。”
江蘇通達醫療器械有限公司負責人史加順對21新健康表示，“供應緊張，沒什麼貨。主要是原材料緊張，尋求原材料供應商幫助。目前生產出來的產品會優先供應給老客戶，也就是江蘇本地的一些醫院。”

02

870元的日薪都叫不來工人

為了保障物質供應，各生產企業也在假期復工、加班中。
1月28日，廣東疫情聯防聯控發布會上，廣東省工信廳廳長塗高坤稱，全省29家口罩生產企業已復工22家，復工率達70.9%；5家防護服生產企業已全部復產；3家抗病毒口服液生產企業已全部復產；3家板藍根生產企業已復產，正加班加點，想盡一切辦法滿足疫情防控需求。
但是，疫情在春節期間的突然爆發還是讓工廠在召集休假工人上存在困難。
事實上，此次受疫情影響嚴重的湖北地區就是我國重要的口罩生產地。來自湖北仙桃地區的口罩生產商在接受相關採訪時表示，由於工人也害怕被傳染，因此即使提高薪水至870元/日，工人復工意願依然不高。廣東地區的口罩生產商也表示，外省工人大部分回家鄉過年了，快速召集工人回到崗位存在困難。
對此，21新健康記者嘗試聯繫廣東地區生產醫用口罩和防護服的企業了解復工情況，但是並未得到回應。其中穩健醫療用品、白馬醫療用品無人接通，廣東必達醫療科技負責人處於關機狀態。
在缺口巨大、原材料不足、工人復工困難的三重困境之下，“我們的生產已經是超負荷了。現在不只是武漢短缺，是全國都短缺，尤其是武漢有很大的缺口。一下子提高了幾十倍的產能，怎麼樣也滿足不了供應。”1月28日，山東消博士消毒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向21新健康記者透露。
山東醫療器械股份有限公司的相關人員也表示，“現在就是需大於供，（我們公司）主要是支援武漢那邊，其他地方有點應接不暇。”
淮安利爾康醫藥科技有限公司負責人趙龍梅對21新健康記者表示，“目前人手不夠。因為全國物資都嚴重缺乏，我們工人已經全部提前結束休假回來了，公司開出了五倍工資。”

03

物資運輸關卡重重

面對疫情，部分省市相繼開展交通管制工作，關閉了部分高速公路收費站。這也對生產醫療物資的原材料運輸造成了一定困擾。
據重慶法制報報道，為加強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的防控，重慶市高速公路臨近外省進城方向的20個服務區（省界服務區）均設立了臨時檢疫站，對入渝車輛進行登記和車載人員體溫檢測，並加強對轄區重點路線、重點車牌、重點人員的檢查等防控工作。
據了解，檢疫步驟為：在通往服務區高速公路入口處，執法人員通過提前懸掛標語、執法車輛警示、執法人員現場引導等方式，做好過往車輛及駕乘人員勸導工作。同時，執法人員用交通標誌，在廣場設置了臨時檢查區、隔離區等，全力配合合川區地方防疫檢查站工作人員，由工作人員對駕乘人員進行逐個體溫檢測。一旦發現可疑車輛及人員進行隔離，並立即上報。
“物流的問題，高速的問題，不讓通行的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上述山東消博士消毒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反覆向21新健康記者強調。她表示，由於封路、高速上的交通管制，現在生產所需要的原材料供應不上，也導致產能上不去。
“以前高速半天就能到的，現在一天半都到不了。”她表示，因為是應對疫情所需要的產品，他們都有相關證明。但有時候大半夜還要進行協調，給高速上的交警打電話，而且不時出現打不通電話、不看證明的情況。
同時，湖北多地進行人員流動管控、全國多地進行省際交通管制，對物資運輸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困難。廣東一家承擔為武漢趕製防護服任務的企業表示，由於目前疫情嚴重，願意去武漢的司機非常少。而湖北作為我國的重要紡織品產地，政府若能保證原材料在湖北境內的順利運輸，將湖北本地產能充分釋放，或將有利於緩解物資緊缺現象。
對於運輸問題，1月26日下午，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交通運輸部副部長劉小明表示，對於交通管制，各地黨委政府會因地制宜採取措施。部分城市採取的措施並不影響整個城市運行，會優先保障百姓生活物資和重點物資運。
據了解，部分省市政府直接對工廠生產的防疫物資進行統一調配，避免運輸造成不便。河南飄安新高科股份有限公司工作人員告訴也21新健康記者，“現在公司生產的所有防護用品全部由政府分配。”
為便於醫療物資及時、順利抵達武漢，河南郵政還開放了“綠色通道”，免費運送醫用應急捐贈物資。1月25日，河南郵政運輸了“綠色通道”的第一單，從長垣市出發，向武漢大學中南醫院運輸了138箱醫用防護類應急物資。1月27日，中國郵政也緊急部署，開通了廣州-武漢運輸專機，通過空運將防疫物資快速送往疫區。

04
政府統一徵用調度

疫情發生後，很多地方的醫療物資工廠都被政府統一徵用和調度。
趙龍梅表示，利爾康就被當地政府徵用了。“我們給政府一個價格，所有成本都包含在內，目前產能是口罩一天三萬隻，84碘伏每天100箱。生產出來的產品由政府調配，具體怎麼調度我們不清楚。現在遇到的難題是被政府徵用之後，老客戶沒辦法維護，但這件事過去之後，以後要長期合作的還是他們。”
振德醫療用品華東大區總經理邵堅剛在接受21新健康採訪時表示，公司也被浙江省政府徵用了，“由浙江省經信廳、紹興市經信局統一調度。我們沒有停工過，口罩日產量現在30多萬隻。主要供給醫療儲備物資站對接，由政府調配。”他談到，現在浙江省內省外都缺口罩，“省內每天缺口在100萬隻左右，未來四天可能達到400萬隻。我們工廠現在逐漸在復工，預計在初八以後全線復工，日產能可以恢復到100萬隻。”
江蘇永寧醫療器械有限公司相關負責人李經理也對21新健康談到了上述幾大困難：缺貨、缺人以及物流壓力，“工廠過年就沒怎麼休息，我們是醫療器械之鄉，領導很重視這件事。現在已經響應政府統一調度，工人們加班加點趕產品，加班工資由政府支付。現在公司開出三倍工資加補貼，但也只有一小半工人回來，有的是外地人不方便，有的自己或者親屬接觸過武漢人。我們鎮子很小，統計說也有128個武漢回來的。”
“打電話來要口罩的客戶特別多，70%、80%都是老客戶，包括醫院供貨商和藥店。但是我們響應政府，沒辦法供給這些客戶。目前工廠產能小，只有幾台機器，大概10萬隻不到的日產量。聽說國內有幾個大工廠，河南、山東的日產量很多，應該能夠緩解一些短缺的情況。廠家哄抬價格的情況也應該管一管。目前物流壓力很大，順豐EMS等都不保證時間，鐵路要3-4天，前幾天青島客戶開車直接過來取貨了，徐州客戶今天也是直接叫了一輛貨車過來。”
值得一提的是，1月29日，上海產業技術研究院智能交通中心開發了“新冠肺炎物資公益平台”，實現全國各地醫療物資需求可視化。
平台中顯示有中國地圖，通過不同顏色的標記，分別對應有防護物資需求的定點醫院、普通醫院和有發熱門診的醫院。點擊標記即可進入醫院界面，再點擊頁面下方的“我要聯繫”按鈕，可直接撥打該院設備科電話。
平台所有需求信息均來自官方媒體和醫院公開求助，後續將可由醫院自行錄入需求信息，平台審核相關證明材料。為了應對之後可能出現的大規模數據錄入，研發團隊還預留了擴展服務器，根據需求逐步加入非醫療的急需物資及物流信息。
（轉自21新健康 記者：朱萍,唐唯珂,卢杉,实习生：刘梦宇,刘芝汐,刘畅，記者陳紅霞對本文也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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